第二十五章 逆影寒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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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郎逆影寒光在進攻之中連續更換了數種刀法，什麽春秋刀法、太極刀法、八卦刀法，甚至還有“刀王”的風魔刀法。這把鋼刀到了逆影寒光的手裏是神出鬼沒，前抹後斬，撩劈剪紮，撥抽提掛，變化無窮，讓人無法揣猜他下一步的招式。只見刀光閃爍，不見其人。但不管招式怎樣地精奇，始終連艾變虬的衣角都沾不著。
這樣打著打著，艾變虬突然啞然失笑了。武松等仨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，不知道艾變虬為什麽會笑。他為什麽會笑呢？艾變虬本來貴為朝廷三品大員，得寵於權臣高俅，要風得風，要雨有雨，手眼可通天，仕途上前途似錦，是京城裏的大紅人。武林中的人們也尊他為“天王”，座擁著泰山北鬥般的地位，武林排行榜上的排名更是名列前矛。艾變虬有的是那種作夢都應該打哈哈的命。但他的生平卻有著一大的憾事，就是他的絕學鷹爪拳還沒有找到適合的衣缽傳人。
並不是沒有人願意去拜艾變虬為師，憑著“鷹爪王”三個字在武林中沈甸甸的份量及其在朝廷之上顯赫的地位，要求給他做幹兒子的，拜老師的，甚至幫他提鞋子的，多得是數不勝數，踏破門檻。但這些人艾變虬都看不入眼，所以收徒弟這件事就這樣一直給耽擱了下來。
最近以來艾變虬還比較地倒黴，在忘情谷敗給了仗劍狂歌，爭天下第一的夢想徹底地破滅了。今晚出來這麽久，天都快亮了，既不能如願闖入到瓊花樓，又不能剿滅天山派，遇上還都是些棘手的人物。順風順水慣了的艾變虬哪吃過這種鱉（癟）？原本確實是笑不出來的。
但逆影寒光的出場讓他眼前一亮，這少年年紀輕輕，十六、七歲的模樣，而骨齡看上去似乎更小，十二、三歲？內力卻很純正，擁有著非常紮實的基本功，具有很強的可塑性。更難得的是逆影寒光精通各大武林派別的武學，尤其在刀劍上的造詣直追“劍王”與神尼，略加指點是必成大器！真的是百年不遇的練武奇材啊！
逆影寒光的靈光閃現讓艾變虬看到了他天資聰穎，根骨稟賦絕佳的一面，這正是艾變虬多年來尋覓的那種最理想的傳人。如果這少年能夠成為鷹爪拳的傳人，必定能將鷹爪門發揚光大，了卻“鷹爪王”多年來未逐的心願。這樣艾變虬被自己設想的藍圖所陶醉，越想越美，忍不住笑出聲來。但逆影寒光不知道，他的鋼刀依然出刀狠辣，追魂奪魄。
只見逆影寒光躍身跳起全身欺進，使出了“雲龍吸水”的招式直刺艾變虬。艾變虬等待這種因冒進而露出破綻的機會已經很久了，自然不會放過。艾變虬一個“仙人閃影”閃在一旁避過了刀鋒。然後以一種相對而言的以靜制動的姿態，很淩厲地迅速出爪，五指駢戟，使了一招大力鷹爪功中的“青龍舞爪”，一把就很準確地扣住了逆影寒光的琵琶瑣骨。
琵琶骨是人體上一個很重要的部位，指雙肩上面頸邊橫著的那根骨頭。它一旦外力被控，讓人無法動彈。尤其是“鷹爪王”這樣狠毒的擒拿手一旦折斷逆影寒光的琵琶骨，就等於是廢掉了他一身的武功。當然我們後來見到的官府專門用穿琵琶骨的刑法來對付江洋大盜，是擒拿術進一步發展的後話了。
現在逆影寒光瑣骨被控了，只要“鷹爪王”的食指、中指和拇指一發力，少年郎就會一身的武功盡廢。武松與血刀神尼投鼠忌器，都不敢再上攻，只能蓄勢待發。
艾變虬一招得手之後，不想再做過多的糾纏。他覺得自己今晚已經不虛此行了，於是挾持著逆影寒光飛縱而走了。
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，沒有什麽心理準備的武松與天山派的高手們束手無策，也無能無力，就這樣眼睜睜地看逆影寒光被“鷹爪王”給捋走了。
同樣的月色下，王園裏的藍牡丹依然那樣地妖嬈、艷麗。夜靜更深了，仍然燈火通明，十分地忙碌，人影綽綽，人數顯然要比平常多上了好幾倍。院墻以外十米左右都放出了暗哨，因此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，外人是不清楚的。
高大、茂密的樹木遮擋著月光，沈重的車軲轆滾過青石板的甬道，在寂靜的夜裏有些震顫人的心肺。一輛神秘的馬車緩緩地駛進了王園的大門，車後還跟著一個和尚和一個女真服飾的少年。王園裏的人齊唰唰地跪倒了，包括拱衛在牡丹軒前的三姑六婆們，皆口稱，“迎接宋王殿下~~”
車後的女真少年快步上前掀起了轎簾，走下來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真官員，他保養得很好，紅光滿面，步履沈穩，留著八字胡，目光熠熠，一看就是那種會家子，此人顯然就是人們稱的“宋王”了。
“宋王”帶著少年和和尚徑直走上了牡丹軒的二樓，這裏光源充沛，照得如白晝相仿，因而人們能認出那和尚即常在這走動的兇僧清風長老；女真少年一表人材，則很是面生。此刻，拉拉一身的縞素，正坐在古箏前，她頭也沒擡過，是沒打算起立迎接了。
而“宋王”並沒有責怪的意思，一擺手，清風長老留在了門外，王爺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，滿臉堆笑，“我的甜心，你還好嗎？想煞為夫了！”
“不是大將軍嗎？什麽時候升宋王了？”對於妻子而言，這些榮耀是不實在的，因而不關心，拉拉冷冷地問。
“爹啲已經在會寧稱帝，建立了大金國。我被封為了宋王，我們的兒子文兒將來可以世襲王位的……”
說到兒子拉拉就氣不打一處來，他們夫妻關系不好，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按照女真族培養勇士的模式，兒子很小的時候就必須離開父母去接受軍事訓練，天底下沒幾個母親受得了這的。
書到這裏，“宋王”的身份已經很清楚了，他就是阿骨打的第二個兒子完顏宗望，據史書記載，完顏宗望的第二個兒子完顏文後來被封為荊王。誠然，我這裏是經過藝術加工的，歷史上，完顏宗望的“宋王”謚號是死後才追授的。
“來，宗弼，見過你二嫂。”完顏宗望沖身後女真少年招了招手。
“見過二嫂！”女真少年躬身施禮。
完顏宗望介紹說，“這是我四弟宗弼，以前在訓練營，你沒有見過，他現在開始跟著我征戰了……”
“我們的話題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說吧~~”拉拉說。
完顏宗望點了點頭，示意退下。完顏宗弼施了一禮，退下了，他就是日後將叱咤風雲的“四太子金兀術”。
“看你們把孩子都訓練成什麽了？宗弼還這麽小，就目露兇光，給人很殘忍、無情的感覺……”拉拉說的是宗弼，心裏牽掛著的是兒子文兒。
“這是戰爭的法則，適者才能生存。”完顏宗望自有他的理由。
“為什麽不把文兒帶來？我已經三年不曾見過他了……”
“你的兒子是大金國的精英，他必須繼續訓練，做一個真正的勇士！我告訴過你，他前途廣大，作為母親，你應該很驕傲。”完顏宗望對於這種老生常談很是不悅。
拉拉默然無語了。完顏宗望也不想是這種氛圍，臉色和緩了許多，“這次來得匆忙了，下次一定……聽說了你哥哥的事，節哀順變吧……”
觸碰到傷心處了，拉拉的淚水奪眶而出，“哥哥和我爹啲都是為大金國而捐軀的，文兒那麽小就在為國效力，我也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犧牲……”
“你們一家都是我大金國的功臣啊！尤其你，這次大義滅親，除掉仗劍狂歌……”完顏宗望說到這打住了，因為他覺得有點用詞不當。
“為這個局我們等了十五年……”拉拉首先並沒有聽出來，幽然地自顧自話。
“是值得的！這個南蠻是我們進取中原的重大障礙，必須除掉！……哦，對了，你們是否找到了他的屍首？我們得到消息，這個死鬼的老婆冷月飛雪正帶著鳳鸞劍派的主力南下，不日將抵達西京……”
“原來，你不是為我而來的……”拉拉恍然大悟了。
為大將者沒那麽多虛偽，完顏宗望直言不諱了，“我來這，是為了會晤宋朝官員楊戩的。你和你的屬下必須配合我完成任務。”
“楊戩？此人口碑很差，宋朝的百姓私底下稱之為‘奸臣’。”拉拉搖了搖頭，不讚成這樣的會晤。
“我不關心這個！重要的是他願意跟我們合作，能促成宋金的聯盟。”完顏宗望不以為然。
幾個蒙面人氣喘籲籲，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將軍府，方才有了安全感。其中一個摘下了面罩，正是六品虞侯花忠，他擦著額頭的汗水，後怕地說，“僥幸了！……今晚能全身而退算是撿了條命！”
“這，……楊府裏有高人啊！”他的同伴史雲除下了頭套，誠惶誠恐狀。
被這兩位架著的佘和頭發散亂，臉色慘白，傷得不輕，亦抱怨說，“瓊花樓，……連梁山都不敢正視；艾大人是自恃太高了……”
這話聲剛落，就墻外就傳來了一聲怒喝，“放屁！”三人大驚，循聲望去，只見兩個大鳥般的黑影正逾墻而至了。黑影們飄然地降落在三賊的面前，叉著腰，痰噴水噴，口大舌張，“有何懼哉啊？……本督不是來去自由的嗎？”
“參，參見大人！”這三賊趕緊給跪下了。
“免！”後來的這位正是“鷹爪王”艾變虬，他手裏還控制著少年郎逆影寒光哩。
“這，……”花忠眼瞅著逆影寒光，有些看不懂了。
艾變虬揮手點了幾處穴道後，才把摳在少年琵琶骨的鷹爪給松開來，“嘿嘿，小子呃，知道本督抓你回來幹麽不？”
逆影寒光穴道被封，無法動彈，仍脖頸一硬，朗聲道，“要殺便殺，何須饒舌耳？！”
艾變虬又陰陰地笑了，“呵呵~~小子啊，你的運氣來了！本督有好生之德，看你骨質稟異，接受、學習能力又極強，很是憐惜。……打算收你為徒，你小子前途似錦，必揚威武林，光耀門庭……”
逆影寒光冷笑著，“謝謝你的好意，我已經有師傅了，不能再拜你為師。”
“你師傅是誰？”艾變虬很意外，逆影寒光的武功很雜，什麽都會一點，還真看不出他的師承來。
“血刀神尼。”
“血刀神尼誇誇其談，華而不實，是本督的手下一敗將！跟著那個老尼姑不會有什麽出息的，只會誤了汝之前程的！”艾變虬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。
“你做夢！”因為艾變虬對師傅血刀神尼不敬，所以逆影寒光的回答也非常地幹脆亟不留情面了。
三賊在旁邊也瞧出了主子的心思，於是都幫著腔。
“我們艾大人什麽身份？你小子傻啊？……識相點趕緊跪倒叩頭拜師吧……”
“大力鷹爪功、擒拿手武學是多少武林人夢寐以求的，叫爹都值的！”
“臭小子，別不識好歹啊，咱艾大人瞧得上你，是你們家祖墳上冒青煙了……”
“啊呸！……辱沒祖宗，認賊作父的事情小爺是做不來的，你們簡直是癡心妄想吔！”
被人拒絕，還如此地決絕、幹脆！艾變虬大怒，鷹目中兇光畢現，爪子一攏，凝神聚氣，已動了殺機了，強壓著怒火，“你因為無知而無畏，我不怪你。我的大力鷹爪功、擒拿手以及分筋錯骨手，任學一項就可以獨步武林。我縱橫天下三十年，僅有一敗。如此驕人的戰績難道不比那老尼姑更適合做你師傅嗎？”
“哦~~你不是還有一敗嗎？”
“那根本不丟臉，我只是在劍王的面前敗了一招而已……”
聽艾變虬提到父親，逆影寒光有些熱血沸騰了，故意調侃地說，“那我是不是應該拜劍王為師更好一些呢？”
看到這裏，讀者可能會有疑問了，仗劍狂歌的快劍天下第一，為什麽會把自己兒子送到武功不如自己的血刀神尼處學武呢？除了前文中我們已經介紹的原因之外，其實我們以前讀過的那些武俠小說可能給人們留下了觀念上的誤區。說到教育，不管是教文還是授武，都是同理。不是“本人武功第一”，就一定會是位能“教出武功第一學生的好老師，好師傅”；反過來，“武功第一”不一定是“武功第一的師傅”所教出來的。一個淺顯的比方，我們所熟知的一些世界冠軍，他們的教練不一定都是拿過世界冠軍的。
逆影寒光出生是在燕青加入劍派之後，仗劍狂歌曾經也教出過燕青、嘯一笑這樣很有造詣的徒弟，但是自從十五年前愛上拉拉小姐，戀愛失敗之後，整個人就頹廢了，變得更加地孤僻、懶散、沈默寡言。而且武林中的人是很講究一諾千金的，既然已經宣布了“關門弟子是燕青”，就不能再說話不算數，又開香堂收徒弟，即便是兒子也不行！加上血刀神尼同冷月飛雪的特殊關系，雖然神尼武功不算很高，搏擊競技方面也不是她的強項，但她卻是一個真正的武術教育家，理論家。比仗劍狂歌更適合成為一名好老師。
“那個仗劍狂歌沒什麽責任心，為了追求一個女人，而不惜放棄自己的家庭，他自己的兒子都不願意教，又怎麽適合教你呢？”艾變虬哈哈地笑了。
佘和知道這少年被天山派給洗了腦了，死馬當活馬醫地加了一句，“什麽叫辱沒祖宗咯？……你爹的名聲能比鷹爪王大了去？認艾大人做師傅幹爹，誰還在意你那土不拉幾的爹啊？”
“個人渣！我爹啲仗劍狂歌比爾等鼠輩要強上一千倍還多吔！”逆影寒光是氣極了，因而嚷了起來。
小宇宙爆發了！這一小嗓子宛如一個小驚雷般把在場的人都給震住了。艾變虬把腦瓜子晃悠了一圈，眨巴眨巴眼睛，問身邊的人，“我，……沒聽錯吧？”
三賊唯諾地點著頭，“沒錯，他說他是仗劍狂歌的兒子……”
“哦，……可仗劍狂歌似乎遺棄了你們娘倆……”艾變虬心有不甘地挑撥著。
“如果父親真正能找到他想要的幸福，沒有人會指責他的，包括我在內……”
一個少年卻這般地明白事理有主見，思路清晰，委實讓人佩服，艾變虬很妒忌仗劍狂歌的好福氣，“嗯~~劍王確是個值得讓人敬重的劍客，你身上有些鳳鸞劍派的武功，想必他還是教了你一些……”
“你錯了！我的鳳鸞劍派武學是我師傅教的。”
“啊~~”艾變虬為血刀神尼武學的淵博而震驚了，“那……那你師傅為什麽不教你鷹爪拳呢？”
“我師傅說鷹爪拳過於毒辣陰損，不適合我的……”
“胡說！”艾變虬大怒，“再見到那個老尼姑，本督絕不會輕饒了她！”
“你要敢動我師傅，我第一個不答應的！”逆影寒光的立場鮮明，沒有任何的回旋餘地。
“傻小子，多個師傅對你只有好處的！你再想一想……”艾變虬耐著性子，只差沒把心給掏出來了。
逆影寒光沒打算領情，“我是真的不想拜你為師的。”
艾變虬不得不跟著逆影寒光的思路來考慮問題了，“那我就殺了你師傅血刀神尼，再來收你為徒，怎麽樣？”
“那樣我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了！”
眼看著這麽好的練武奇才有緣無份，不得不慨嘆，時不與我，運不與我也。想想自己縱橫天下三十多年，最終落了孤家寡人一個，後繼無人，艾變虬不由得悲從中來，眼淚都下來了。他膝蓋一彎，差一點沒跪下去，“那……我跪下來求你……行不？你一定要拜我為師！很可憐啊，……我這麽大的年紀了，還沒有一個可意的徒弟啊……”
別看小小的年紀，逆影寒光很老成地雙手負在背後，回答得很堅決，“對不起，這件事我幫不了你。”
艾變虬軟硬兼施，最終還是被拒絕，他很難受，心一橫決定霸王硬上弓了，“我不管，我一定要教你武功！來人啦！”
“屬下在！”花忠、史雲應喏上前叉手施禮。
“把逆影寒光捆起來，綁在柱子上！我要他不看也得看，不學也得學，看著我練拳，不自覺地成為我的徒弟，想賴都賴不掉的！”
“等一等！”逆影寒光這小夥子聰明啊，看到艾變虬已經被逼急了，知道再橫下去對自己很不利，於是暫時叫停了。
艾變虬以為逆影寒光動心了，揮手示意花忠、史雲且慢動手，甕聲甕氣地問，“怎麽樣？”
逆影寒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，“嗯……做你的徒弟也不是不可以，但……我有個條件……”
“什麽條件？”艾變虬瞪大了眼睛。
“幫我們天山派找出十五年前天衣教滅門等系列血案的兇嫌。”逆影寒光當然用的是緩兵之計而已。
“就這條件？”艾變虬不太相信。
“是的，因為這一系列血案能否偵破，關系著天山派在武林中的聲譽，也算是我為師門立下的寸箭之功吧。”
艾變虬笑了，“本督乃朝廷命官，偵破命案，緝拿兇手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。十五年前那系列的血案，本督也有所耳聞，作為武林人士曾扼腕嘆息。只是當時位卑職輕，無權過問罷了。……呵呵~~~本督答應你了。不過，你不要耍什麽花樣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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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打著打著，艾變虬突然啞然失笑了。武松等仨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，不知道艾變虬為什麽會笑。他為什麽會笑呢？艾變虬本來貴為朝廷三品大員，得寵於權臣高俅，要風得風，要雨有雨，手眼可通天，仕途上前途似錦，是京城裏的大紅人。武林中的人們也尊他為“天王”，座擁著泰山北鬥般的地位，武林排行榜上的排名更是名列前矛。艾變虬有的是那種作夢都應該打哈哈的命。但他的生平卻有著一大的憾事，就是他的絕學鷹爪拳還沒有找到適合的衣缽傳人。
並不是沒有人願意去拜艾變虬為師，憑著“鷹爪王”三個字在武林中沈甸甸的份量及其在朝廷之上顯赫的地位，要求給他做幹兒子的，拜老師的，甚至幫他提鞋子的，多得是數不勝數，踏破門檻。但這些人艾變虬都看不入眼，所以收徒弟這件事就這樣一直給耽擱了下來。
最近以來艾變虬還比較地倒黴，在忘情谷敗給了仗劍狂歌，爭天下第一的夢想徹底地破滅了。今晚出來這麽久，天都快亮了，既不能如願闖入到瓊花樓，又不能剿滅天山派，遇上還都是些棘手的人物。順風順水慣了的艾變虬哪吃過這種鱉（癟）？原本確實是笑不出來的。
但逆影寒光的出場讓他眼前一亮，這少年年紀輕輕，十六、七歲的模樣，而骨齡看上去似乎更小，十二、三歲？內力卻很純正，擁有著非常紮實的基本功，具有很強的可塑性。更難得的是逆影寒光精通各大武林派別的武學，尤其在刀劍上的造詣直追“劍王”與神尼，略加指點是必成大器！真的是百年不遇的練武奇材啊！
逆影寒光的靈光閃現讓艾變虬看到了他天資聰穎，根骨稟賦絕佳的一面，這正是艾變虬多年來尋覓的那種最理想的傳人。如果這少年能夠成為鷹爪拳的傳人，必定能將鷹爪門發揚光大，了卻“鷹爪王”多年來未逐的心願。這樣艾變虬被自己設想的藍圖所陶醉，越想越美，忍不住笑出聲來。但逆影寒光不知道，他的鋼刀依然出刀狠辣，追魂奪魄。
只見逆影寒光躍身跳起全身欺進，使出了“雲龍吸水”的招式直刺艾變虬。艾變虬等待這種因冒進而露出破綻的機會已經很久了，自然不會放過。艾變虬一個“仙人閃影”閃在一旁避過了刀鋒。然後以一種相對而言的以靜制動的姿態，很淩厲地迅速出爪，五指駢戟，使了一招大力鷹爪功中的“青龍舞爪”，一把就很準確地扣住了逆影寒光的琵琶瑣骨。
琵琶骨是人體上一個很重要的部位，指雙肩上面頸邊橫著的那根骨頭。它一旦外力被控，讓人無法動彈。尤其是“鷹爪王”這樣狠毒的擒拿手一旦折斷逆影寒光的琵琶骨，就等於是廢掉了他一身的武功。當然我們後來見到的官府專門用穿琵琶骨的刑法來對付江洋大盜，是擒拿術進一步發展的後話了。
現在逆影寒光瑣骨被控了，只要“鷹爪王”的食指、中指和拇指一發力，少年郎就會一身的武功盡廢。武松與血刀神尼投鼠忌器，都不敢再上攻，只能蓄勢待發。
艾變虬一招得手之後，不想再做過多的糾纏。他覺得自己今晚已經不虛此行了，於是挾持著逆影寒光飛縱而走了。
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，沒有什麽心理準備的武松與天山派的高手們束手無策，也無能無力，就這樣眼睜睜地看逆影寒光被“鷹爪王”給捋走了。
同樣的月色下，王園裏的藍牡丹依然那樣地妖嬈、艷麗。夜靜更深了，仍然燈火通明，十分地忙碌，人影綽綽，人數顯然要比平常多上了好幾倍。院墻以外十米左右都放出了暗哨，因此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，外人是不清楚的。
高大、茂密的樹木遮擋著月光，沈重的車軲轆滾過青石板的甬道，在寂靜的夜裏有些震顫人的心肺。一輛神秘的馬車緩緩地駛進了王園的大門，車後還跟著一個和尚和一個女真服飾的少年。王園裏的人齊唰唰地跪倒了，包括拱衛在牡丹軒前的三姑六婆們，皆口稱，“迎接宋王殿下~~”
車後的女真少年快步上前掀起了轎簾，走下來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真官員，他保養得很好，紅光滿面，步履沈穩，留著八字胡，目光熠熠，一看就是那種會家子，此人顯然就是人們稱的“宋王”了。
“宋王”帶著少年和和尚徑直走上了牡丹軒的二樓，這裏光源充沛，照得如白晝相仿，因而人們能認出那和尚即常在這走動的兇僧清風長老；女真少年一表人材，則很是面生。此刻，拉拉一身的縞素，正坐在古箏前，她頭也沒擡過，是沒打算起立迎接了。
而“宋王”並沒有責怪的意思，一擺手，清風長老留在了門外，王爺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，滿臉堆笑，“我的甜心，你還好嗎？想煞為夫了！”
“不是大將軍嗎？什麽時候升宋王了？”對於妻子而言，這些榮耀是不實在的，因而不關心，拉拉冷冷地問。
“爹啲已經在會寧稱帝，建立了大金國。我被封為了宋王，我們的兒子文兒將來可以世襲王位的……”
說到兒子拉拉就氣不打一處來，他們夫妻關系不好，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按照女真族培養勇士的模式，兒子很小的時候就必須離開父母去接受軍事訓練，天底下沒幾個母親受得了這的。
書到這裏，“宋王”的身份已經很清楚了，他就是阿骨打的第二個兒子完顏宗望，據史書記載，完顏宗望的第二個兒子完顏文後來被封為荊王。誠然，我這裏是經過藝術加工的，歷史上，完顏宗望的“宋王”謚號是死後才追授的。
“來，宗弼，見過你二嫂。”完顏宗望沖身後女真少年招了招手。
“見過二嫂！”女真少年躬身施禮。
完顏宗望介紹說，“這是我四弟宗弼，以前在訓練營，你沒有見過，他現在開始跟著我征戰了……”
“我們的話題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說吧~~”拉拉說。
完顏宗望點了點頭，示意退下。完顏宗弼施了一禮，退下了，他就是日後將叱咤風雲的“四太子金兀術”。
“看你們把孩子都訓練成什麽了？宗弼還這麽小，就目露兇光，給人很殘忍、無情的感覺……”拉拉說的是宗弼，心裏牽掛著的是兒子文兒。
“這是戰爭的法則，適者才能生存。”完顏宗望自有他的理由。
“為什麽不把文兒帶來？我已經三年不曾見過他了……”
“你的兒子是大金國的精英，他必須繼續訓練，做一個真正的勇士！我告訴過你，他前途廣大，作為母親，你應該很驕傲。”完顏宗望對於這種老生常談很是不悅。
拉拉默然無語了。完顏宗望也不想是這種氛圍，臉色和緩了許多，“這次來得匆忙了，下次一定……聽說了你哥哥的事，節哀順變吧……”
觸碰到傷心處了，拉拉的淚水奪眶而出，“哥哥和我爹啲都是為大金國而捐軀的，文兒那麽小就在為國效力，我也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犧牲……”
“你們一家都是我大金國的功臣啊！尤其你，這次大義滅親，除掉仗劍狂歌……”完顏宗望說到這打住了，因為他覺得有點用詞不當。
“為這個局我們等了十五年……”拉拉首先並沒有聽出來，幽然地自顧自話。
“是值得的！這個南蠻是我們進取中原的重大障礙，必須除掉！……哦，對了，你們是否找到了他的屍首？我們得到消息，這個死鬼的老婆冷月飛雪正帶著鳳鸞劍派的主力南下，不日將抵達西京……”
“原來，你不是為我而來的……”拉拉恍然大悟了。
為大將者沒那麽多虛偽，完顏宗望直言不諱了，“我來這，是為了會晤宋朝官員楊戩的。你和你的屬下必須配合我完成任務。”
“楊戩？此人口碑很差，宋朝的百姓私底下稱之為‘奸臣’。”拉拉搖了搖頭，不讚成這樣的會晤。
“我不關心這個！重要的是他願意跟我們合作，能促成宋金的聯盟。”完顏宗望不以為然。
幾個蒙面人氣喘籲籲，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將軍府，方才有了安全感。其中一個摘下了面罩，正是六品虞侯花忠，他擦著額頭的汗水，後怕地說，“僥幸了！……今晚能全身而退算是撿了條命！”
“這，……楊府裏有高人啊！”他的同伴史雲除下了頭套，誠惶誠恐狀。
被這兩位架著的佘和頭發散亂，臉色慘白，傷得不輕，亦抱怨說，“瓊花樓，……連梁山都不敢正視；艾大人是自恃太高了……”
這話聲剛落，就墻外就傳來了一聲怒喝，“放屁！”三人大驚，循聲望去，只見兩個大鳥般的黑影正逾墻而至了。黑影們飄然地降落在三賊的面前，叉著腰，痰噴水噴，口大舌張，“有何懼哉啊？……本督不是來去自由的嗎？”
“參，參見大人！”這三賊趕緊給跪下了。
“免！”後來的這位正是“鷹爪王”艾變虬，他手裏還控制著少年郎逆影寒光哩。
“這，……”花忠眼瞅著逆影寒光，有些看不懂了。
艾變虬揮手點了幾處穴道後，才把摳在少年琵琶骨的鷹爪給松開來，“嘿嘿，小子呃，知道本督抓你回來幹麽不？”
逆影寒光穴道被封，無法動彈，仍脖頸一硬，朗聲道，“要殺便殺，何須饒舌耳？！”
艾變虬又陰陰地笑了，“呵呵~~小子啊，你的運氣來了！本督有好生之德，看你骨質稟異，接受、學習能力又極強，很是憐惜。……打算收你為徒，你小子前途似錦，必揚威武林，光耀門庭……”
逆影寒光冷笑著，“謝謝你的好意，我已經有師傅了，不能再拜你為師。”
“你師傅是誰？”艾變虬很意外，逆影寒光的武功很雜，什麽都會一點，還真看不出他的師承來。
“血刀神尼。”
“血刀神尼誇誇其談，華而不實，是本督的手下一敗將！跟著那個老尼姑不會有什麽出息的，只會誤了汝之前程的！”艾變虬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。
“你做夢！”因為艾變虬對師傅血刀神尼不敬，所以逆影寒光的回答也非常地幹脆亟不留情面了。
三賊在旁邊也瞧出了主子的心思，於是都幫著腔。
“我們艾大人什麽身份？你小子傻啊？……識相點趕緊跪倒叩頭拜師吧……”
“大力鷹爪功、擒拿手武學是多少武林人夢寐以求的，叫爹都值的！”
“臭小子，別不識好歹啊，咱艾大人瞧得上你，是你們家祖墳上冒青煙了……”
“啊呸！……辱沒祖宗，認賊作父的事情小爺是做不來的，你們簡直是癡心妄想吔！”
被人拒絕，還如此地決絕、幹脆！艾變虬大怒，鷹目中兇光畢現，爪子一攏，凝神聚氣，已動了殺機了，強壓著怒火，“你因為無知而無畏，我不怪你。我的大力鷹爪功、擒拿手以及分筋錯骨手，任學一項就可以獨步武林。我縱橫天下三十年，僅有一敗。如此驕人的戰績難道不比那老尼姑更適合做你師傅嗎？”
“哦~~你不是還有一敗嗎？”
“那根本不丟臉，我只是在劍王的面前敗了一招而已……”
聽艾變虬提到父親，逆影寒光有些熱血沸騰了，故意調侃地說，“那我是不是應該拜劍王為師更好一些呢？”
看到這裏，讀者可能會有疑問了，仗劍狂歌的快劍天下第一，為什麽會把自己兒子送到武功不如自己的血刀神尼處學武呢？除了前文中我們已經介紹的原因之外，其實我們以前讀過的那些武俠小說可能給人們留下了觀念上的誤區。說到教育，不管是教文還是授武，都是同理。不是“本人武功第一”，就一定會是位能“教出武功第一學生的好老師，好師傅”；反過來，“武功第一”不一定是“武功第一的師傅”所教出來的。一個淺顯的比方，我們所熟知的一些世界冠軍，他們的教練不一定都是拿過世界冠軍的。
逆影寒光出生是在燕青加入劍派之後，仗劍狂歌曾經也教出過燕青、嘯一笑這樣很有造詣的徒弟，但是自從十五年前愛上拉拉小姐，戀愛失敗之後，整個人就頹廢了，變得更加地孤僻、懶散、沈默寡言。而且武林中的人是很講究一諾千金的，既然已經宣布了“關門弟子是燕青”，就不能再說話不算數，又開香堂收徒弟，即便是兒子也不行！加上血刀神尼同冷月飛雪的特殊關系，雖然神尼武功不算很高，搏擊競技方面也不是她的強項，但她卻是一個真正的武術教育家，理論家。比仗劍狂歌更適合成為一名好老師。
“那個仗劍狂歌沒什麽責任心，為了追求一個女人，而不惜放棄自己的家庭，他自己的兒子都不願意教，又怎麽適合教你呢？”艾變虬哈哈地笑了。
佘和知道這少年被天山派給洗了腦了，死馬當活馬醫地加了一句，“什麽叫辱沒祖宗咯？……你爹的名聲能比鷹爪王大了去？認艾大人做師傅幹爹，誰還在意你那土不拉幾的爹啊？”
“個人渣！我爹啲仗劍狂歌比爾等鼠輩要強上一千倍還多吔！”逆影寒光是氣極了，因而嚷了起來。
小宇宙爆發了！這一小嗓子宛如一個小驚雷般把在場的人都給震住了。艾變虬把腦瓜子晃悠了一圈，眨巴眨巴眼睛，問身邊的人，“我，……沒聽錯吧？”
三賊唯諾地點著頭，“沒錯，他說他是仗劍狂歌的兒子……”
“哦，……可仗劍狂歌似乎遺棄了你們娘倆……”艾變虬心有不甘地挑撥著。
“如果父親真正能找到他想要的幸福，沒有人會指責他的，包括我在內……”
一個少年卻這般地明白事理有主見，思路清晰，委實讓人佩服，艾變虬很妒忌仗劍狂歌的好福氣，“嗯~~劍王確是個值得讓人敬重的劍客，你身上有些鳳鸞劍派的武功，想必他還是教了你一些……”
“你錯了！我的鳳鸞劍派武學是我師傅教的。”
“啊~~”艾變虬為血刀神尼武學的淵博而震驚了，“那……那你師傅為什麽不教你鷹爪拳呢？”
“我師傅說鷹爪拳過於毒辣陰損，不適合我的……”
“胡說！”艾變虬大怒，“再見到那個老尼姑，本督絕不會輕饒了她！”
“你要敢動我師傅，我第一個不答應的！”逆影寒光的立場鮮明，沒有任何的回旋餘地。
“傻小子，多個師傅對你只有好處的！你再想一想……”艾變虬耐著性子，只差沒把心給掏出來了。
逆影寒光沒打算領情，“我是真的不想拜你為師的。”
艾變虬不得不跟著逆影寒光的思路來考慮問題了，“那我就殺了你師傅血刀神尼，再來收你為徒，怎麽樣？”
“那樣我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了！”
眼看著這麽好的練武奇才有緣無份，不得不慨嘆，時不與我，運不與我也。想想自己縱橫天下三十多年，最終落了孤家寡人一個，後繼無人，艾變虬不由得悲從中來，眼淚都下來了。他膝蓋一彎，差一點沒跪下去，“那……我跪下來求你……行不？你一定要拜我為師！很可憐啊，……我這麽大的年紀了，還沒有一個可意的徒弟啊……”
別看小小的年紀，逆影寒光很老成地雙手負在背後，回答得很堅決，“對不起，這件事我幫不了你。”
艾變虬軟硬兼施，最終還是被拒絕，他很難受，心一橫決定霸王硬上弓了，“我不管，我一定要教你武功！來人啦！”
“屬下在！”花忠、史雲應喏上前叉手施禮。
“把逆影寒光捆起來，綁在柱子上！我要他不看也得看，不學也得學，看著我練拳，不自覺地成為我的徒弟，想賴都賴不掉的！”
“等一等！”逆影寒光這小夥子聰明啊，看到艾變虬已經被逼急了，知道再橫下去對自己很不利，於是暫時叫停了。
艾變虬以為逆影寒光動心了，揮手示意花忠、史雲且慢動手，甕聲甕氣地問，“怎麽樣？”
逆影寒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，“嗯……做你的徒弟也不是不可以，但……我有個條件……”
“什麽條件？”艾變虬瞪大了眼睛。
“幫我們天山派找出十五年前天衣教滅門等系列血案的兇嫌。”逆影寒光當然用的是緩兵之計而已。
“就這條件？”艾變虬不太相信。
“是的，因為這一系列血案能否偵破，關系著天山派在武林中的聲譽，也算是我為師門立下的寸箭之功吧。”
艾變虬笑了，“本督乃朝廷命官，偵破命案，緝拿兇手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。十五年前那系列的血案，本督也有所耳聞，作為武林人士曾扼腕嘆息。只是當時位卑職輕，無權過問罷了。……呵呵~~~本督答應你了。不過，你不要耍什麽花樣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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